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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5)(2 / 2)

  他从前不懂这些情情爱爱、弯弯绕绕。

  如今却是明了了许多。

  他退后几步,敛下眸中光亮,道:好。

  除却好。

  他还能说什么呢?

  凌祉一怔。

  目光挪到他袖口处,却见斑驳血迹。

  即刻便道:我为你疗伤。

  萧云谏却一拱手,平淡道:不必劳烦师叔了,我自己可以。

  他卷起袖口,背过身去。

  这不过短短几日,他便是满身伤口。

  脖颈、手臂

  甚至连心底里都被凌祉的话语,割得血淋淋。

  他未等凌祉开口,又似是害怕凌祉开口。

  便先说道:我还有旁的事要处置,你们若是累了倦了,便回客来居吧。

  顿了顿,他又道:不必管我。

  天知道他说出这句话,有多难。

  只是此时此刻,他不得不说。

  萧云谏自嘲一笑。

  好似便是从这时起,他懂得了那些他从前不明白的一切。

  他不愿看凌祉的背影。

  便先行了一步。

  他哪里有什么旁的事。

  像是无头苍蝇般在坪洲府内转了一圈又一圈,终是停在了满芳楼前。

  对面的云和楼已然贴上了封条。

  大咧咧地昭告全城,他们便是那与蛇妖同流合污之人。

  小二和店家蹲在门口,哭着哀求放他们一条生路。

  转头便瞧见了萧云谏。

  小二啐了一口道:什么劳什子仙人,竟要害得我们清白人家遭此大罪!

  周围人也探过头来,指指点点。

  若换了从前,萧云谏定是要同他们辨上一辩的,只说:可没什么人刀架在你们脖子上,非要你们选中了那城南肉铺的肉眼下锅。

  可换了如今,他却行至二人面前。

  搀扶起二人,他郑重说道:既此事因我而起,我便会予你们一个交代。若是清白,必不会叫你二人平白受辱。昨日之事是我对不住了。

  小二一时语塞,似还有印象昨日萧云谏盛气凌人的模样。

  店家倒是深深朝着萧云谏作了一揖,道:多谢这位仙人了。昨日之事也并非您的过错,若我往后能洗脱冤屈,定会确保菜品万无一失。

  萧云谏顿觉怅然。

  是他从前便一切都做错了吗?

  那盛气凌人、那傲骨自生的骄矜姿态。

  是他从小便养出来的。

  而今瞧着,却是大大的错了。

  满芳楼的鸨母打眼便瞧见了他,自是婀娜多姿地过来迎他:萧小公子,是减翠侍候得宜,叫您折返而来吗?

  萧云谏应了一声。

  可他只是无处可去罢了。

  昨日的屋子。他抛出灵石给鸨母。

  思索片刻,却是道:叫减翠来吧。

  鸨母自是眉开眼笑地应了声。

  减翠进屋的时候,萧云谏已开了两坛烈酒。

  醇厚浓烈的酒香味道充斥着整个房间,叫减翠不仅掩住了口鼻。

  萧云谏倚在窗檐上,散着发。

  一身雪青色的广袖衫被风吹拂着,腰侧环佩叮当作响。

  正敲亮了低垂色层云中的月色,罩在他的身上。

  减翠仿若一时迷了眼,呆呆愣愣许久才缓过神来。

  她一打眼便看见了萧云谏袖口血渍。

  立马搁下手中物件,惊呼道:公子,您怎得伤到了?

  萧云谏别过头来,月色洒在他的面容上。

  半明半暗地叫减翠瞧不清楚。

  他自嘲地道:你瞧,你都刹那间看到了,他却半晌才对我说一句。

  从前可从不会这般的

  晚风吹散了他的话语,减翠没听清。

  她只唤了人,想要替萧云谏处置着伤口,却被萧云谏制止:多谢,不必了。

  减翠束手束脚地立于一侧,试着开口问道:公子,今日奴能做些什么?

  萧云谏摆摆手,指着自己下首蒲团,道:陪我说说话。

  是。

  减翠,你可曾被旁人爱过?

  减翠摇摇头:奴一届烟花女子,哪里值得被爱。

  萧云谏灌了一口酒,又问:那你说若是曾有位男、女子,他曾被人痴心深情对待了许久许久

  可终是有一天,他蓦地察觉,那人爱的根本不是他,只不过是他这副神似另一人的皮相,你又待如何?

  减翠沉默片刻,问道:那位女子,她爱这个人吗?

  她不知道。萧云谏似乎酒劲儿上了头,飞霞落入他的颊间,兴许吧

  他从前当那人的深情如草芥、弃之如敝履,那人一颗真心捧到他面前,他却随手丢在地上,踩了个稀碎。

  他言罢。

  似是有意无意的,将那酒坛落在地上。

  听着瓷片碎裂的响动,萧云谏却是笑出了声:你瞧,正如这般,一片又一片的。

  他翻身下了窗,抖落一身月色。

  可他眼神清明,却是半分醉意也无。

  瞧着被他举动吓了一跳的减翠,他笑道: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他从前做过的事,如今也回报到了他的身上。

  减翠却摇摇头,又问:那么,那人爱那女子吗?

  萧云谏顿住,眉间蹙起。

  他似是有些分不清了。

  难不成,那字字句句、每行每动,便是无一对着自己的吗?

  还是从始至终,凌祉都是透过自己,在瞧着他心尖尖上放的那个人?

  减翠见他默然,便道:公子既是不知,便随心吧。

  萧云谏长舒了一口气。

  只他一颗心乱糟糟,哪里随得了。

  既是心中不明,他便也没再言说此事。

  倒是又问了减翠些许蛇妖的事由,道了陷阱一事。

  酒罢言毕,他不可多留,便独自回了无上仙门。

  捕蛇捉妖的陷阱里恐怕只注入自己的灵气并不足够,还需要些许法器支撑。

  作为掌门首徒,他司掌着法器库的钥匙。

  挑挑拣拣几许,他终是选了一张罗网。

  那罗网若是感受到妖气,便会刹那间收紧,将妖物牢牢困于其中。

  萧云谏将罗网收好,望向一侧的无境峰。

  夜中无光,却仍依稀可见山上翠竹。

  翠竹与他腰间玉佩相差无一。

  还是凌祉熬了三日,替自己细致刻出来的。

  眼下乌青、眼中通红的模样,如今还刻在他的脑海深处。

  凌祉那时便说他如竹一般。

  他倒是坦然,只笑道:你说的是我傲气太盛,那股子劲儿,才似翠竹吧。

  无境峰的翠竹林是为他所栽。

  可青鳞那副娇弱造作的模样,又有那点像了竹?

  萧云谏挺起脊背,脖颈纤长。

  临风中的姿态,都拿捏着一味的傲骨。

  他手中细细摩挲着罗网。

  却是想起,若是青鳞这半妖落入其中,是何后果?

  他像是根麻绳,一端拧着嫉恨青鳞,一端又记得青鳞也不过是个无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