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发那儿，四个有说有笑的大人看着方睿哲和果果一前一后走回来。

只是方睿哲秀气的脸冷沉冷沉的，比他出去阳台那会心情更不好了。

而后面的果果，委屈巴巴的，眼看着要哭出来。

“睿哲？”顾卿卿不明所以地叫一声。

“我去睡觉了，爸爸妈妈，叶叔叔，骆阿姨，晚安。”

方睿哲低着头，还真回了房间。

顾卿卿把泫然欲泣的果果揽到身边，这怎么回事啊，前一秒他们还听到两个小孩子在阳台那儿笑呢，下一秒就吵架了？

“怎么了，果果？”顾卿卿关切地询问道，“睿哲欺负你了？”

珠儿似的眼泪吧嗒吧嗒滚落下来，果果伤心地说道：“睿哲弟弟不理我了！他说陪我从掉第一颗牙，到掉最后一颗牙，他十二岁以后就不理我了，他还跟我生气！”

“哈哈哈！”大人们没忍住，笑起来。

56

果果哭得更伤心了，睿哲弟弟以后不理她了，为什么爸爸妈妈，方叔叔和顾阿姨还笑？

“呃，”顾卿卿连忙说道，“果果，睿哲不是不理你的意思，呃……”

方子游接上：“睿哲他……觉得掉第一颗牙到掉最后一颗牙，是很长很长的时间，所以他的意思是，陪果果很长的时间。”

“嗯，”叶柏谕也温和地说道，“比如放假的时候，果果去爷爷奶奶家玩，爷爷奶奶会说，果果在爷爷奶奶家多玩两天吧。爷爷奶奶的意思是，希望果果多玩几天，‘两’在这里，就是多的意思。”

果果似乎懂了，眼泪汪汪地点点头：“妈妈对果果说，少吃两颗糖吧！其实不止两颗，是不准吃好多颗！”

大人们“哈哈哈”笑起来，果果活学活用啊！

骆香莹：“……”你们哄孩子，为什么是我躺枪？

顾卿卿最后说道：“所以睿哲的意思是，希望陪着果果很久很久。”

果果吸吸小鼻子：“睿哲弟弟真的还理我吗？一直都理我吗？”

“那是当然啊，”顾卿卿肯定地说道，“睿哲最喜欢果果了。”

“可是睿哲弟弟在生气。”

“没生气，睿哲可能就是……累了，想睡觉。”

“我去看看睿哲弟弟睡好了没有。”

果果跑到方睿哲的房间，轻轻地推开门，淡淡的光线里，看到方睿哲背对着外面，侧躺着。

方睿哲知道有人来，他动了一下，不过没有转身，就当自己睡着了。

顾卿卿在后面，把灯打开了，她牵着果果的手，走到床边。

“睿哲，”顾卿卿推推儿子的小肩膀，说道，“果果来看你了，你没生气，是吧？”

方睿哲没有回话。

顾卿卿弯下腰，借着给儿子拉被子，在他耳边小声说道：“果果哭了，你自己哄回来，我们不负责！”

方睿哲哼唧一声，闷闷地说：“没生气。”

果果轻声问：“睿哲弟弟，我想和你一起睡，好吗？”

方睿哲往里边挪了挪，顾卿卿便照顾果果也躺下了。

顾卿卿出去拿热毛巾来给果果擦了擦脸，让两个小孩子睡下。

关了灯，回到客厅，顾卿卿说道：“果果和睿哲睡了。”

果果和睿哲一起睡，是时常的事，在哪家玩晚了，说想一起睡就一起睡的。

只是四个父母想到刚才睿哲对果果说的话，还忍不住“嘿嘿”地笑。

“我家闺女啊，”骆香莹叹道，“什么时候才明白睿哲的意思呢？”

掉第一颗牙，是小时候，掉最后一颗牙，是老的时候，我会从掉第一颗牙，陪你到掉最后一颗牙，就是陪你从孩童，到暮年，一生一世的意思啊！

叶柏谕微微笑道：“让果果以后自己明白吧。”会打动到果果的心吧。

顾卿卿好无奈：“睿哲就跟他爸一样，六岁的小孩子，怎么说这么深奥的话？还害果果哭了！学霸的脑回路，好难理解！”

“我脑回路很直啊，”方子游说道，“就是爱老婆！”

“得了吧，你！”顾卿卿娇嗔道，“你脑回路要是直，就不会让我在大学的时候，伤心那么多年！”

明了方子游和顾卿卿的故事的骆香莹和叶柏谕笑了。

希望睿哲和果果一直这么好，明白彼此的心意，从孩童，到暮年……

57

房间里，方睿哲依然背对着果果。

果果柔嫩的脸庞，埋在方睿哲的颈后，糯糯地说道：“睿哲弟弟，你还生我的气吗？”

方睿哲气闷闷的，果果哭过带着鼻音的话，令他心软软的。

他低低地说道：“不生气。”

“那你不理我？”

“我不是理你了吗？”

“我想看看你有没有生气。”

方睿哲万分无奈地翻个身，平躺着。

果果侧身，右手支着小脑袋看方睿哲。

小夜灯淡淡的光线里，方睿哲的神情严肃，唇线抿得紧紧的，腮帮子有鼓鼓的痕迹。

睿哲弟弟还在生气嘛，果果“嘿嘿”一笑，说道：“睿哲弟弟，你不要生气了嘛，顾阿姨和方叔叔，还有我的爸爸妈妈告诉我了，六岁到十二岁，是很长的时间，睿哲弟弟的意思是陪我很长的时间，不是只有几年。”

方睿哲的小嘴撅起来了，果果根本没明白他的意思，而大人们也故意没告诉她！

睿哲弟弟还不高兴吗？果果再软糯糯地说道：“睿哲弟弟，你不生气了，好不好？”

方睿哲还因为果果不明白他的意思郁闷的，可是气又气不起来了。

“睿哲弟弟，你还生气吗？”

果果坐着，微微俯身，从上往下望着方睿哲。

这个姿势，令方睿哲感到别扭，他说道：“不生气了，果果躺下来，睡觉吧。”

果果又躺回方睿哲的身边。

睿哲弟弟不生气，果果终于安心了。

“睿哲弟弟晚安。”

果果靠在方睿哲的小肩膀，很快睡着了。

方睿哲偏过头，看着睡得香甜的果果。

算了，方睿哲觉得自己还是不要生气了，他笨笨的果果，怎么会懂得他话里的意思？

可是他不理她，她会伤心，她是希望他陪着她的。

只是方睿哲想到果果不过当他是弟弟，他又很泄气。

——

幼儿园毕业，再过了一个暑假，方睿哲成为了一名小学生。

幼儿园是就近上的，小学按地段入学，所以方睿哲就读的一年级1班，有好几个幼儿园的同学，还有几个是同幼儿园其他班的，因为在幼儿园经常举行串班活动，也互相认识。

班里有相熟的同学，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果果分在跟他一个班，方睿哲觉得上小学，也不错。

当然，让方睿哲兴奋和期待的，还有一件更为重要的事！

早上七点半，方子游开车送儿子上学。

车子停在路边，坐在副驾驶座的顾卿卿要下车，方子游说道：“我来吧！”

方子游动作迅速地解开安全带，推开驾驶座的车门，下来牵着从后座出来的方睿哲的手，送他到校门口。

“儿砸，”方子游开心地说道，“上小学了，好好表现啊，争取当个班长，果果就叫你睿哲班长啦！”

58

方睿哲表面不在意的样子，哼唧地“嗯”了一声，背着书包走进校门。

看着旁边别人家刚入学的小孩对父母依依难舍，有个从幼儿园就冷静得过分的儿子的方子游，不免有点小小的失落。

对着儿子的背影，方子游再叫一句：“睿哲，努力啊，上学改变命运！”

周围一道道怀疑的目光朝方子游扫过来，这位英挺清俊的爸爸，开着一辆三百多万的凯迪拉克送儿子上学，他儿子的命运已经够好的了，上个学能改成天上的龙吗？

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拉了一波仇恨的方子游，望见儿子并没有回头，只是伸出手摇了摇，以示再见。

方子游替儿子担心起来，按能力，睿哲做班长一定能胜任，只是他的性格这么清冷，对谁都酷酷的，人缘堪忧啊，民主选举很吃亏的。

唉，睿哲做班长，怕悬！

——

方睿哲来到一年级1班，因为他在同龄的孩子中比较高，自觉地坐到最后一排位置去了。

陆陆续续地，其他同学也来了，各自找位置坐下，鉴于方睿哲气场偏于冷寒，为人过于优秀，同学们怕他的，或怕被他牵连被老师特别关注的，都远离他。

方睿哲周围的位置尚空，他有点无聊地等果果。

“果果！果果你来啦！”

随着同学们热情的招呼声蔓延过来，方睿哲的眸光顿然变得明亮。

果果依然梳着丸子头，漂亮的小脸上笑意盈盈，穿着浅紫色圆领衬衣，紫黑色格子百褶裙的校服。

一样的衣服，她却比其她女生穿得好看，果果还是那么可爱。

果果牵着梨儿一起走进教室，她和同学们打着招呼，径直就走到方睿哲旁边来。

“睿哲弟弟，你来啦！”果果笑眯眯地打招呼。

方睿哲正想邀请果果做他的同桌，果果却对梨儿说道：“我们一起坐吧，梨儿。”

梨儿轻轻地“嗯”一声，文文静静的。

果果坐到方睿哲的前面。

果果放假回叶家主宅陪爷爷奶奶一段时间，梨儿和爸爸妈妈也住在主宅，一对堂姐妹天天在一起玩，感情好好的。

方睿哲自我安慰了一下，果果坐在他的前面，他时时看着她也挺好的。

果果转过头，微笑着说道：“睿哲弟弟，我们还在一个班哦，太好了！”

“那简直是太好了，还和果果一个班！”

一道得意洋洋的声音，令方睿哲的小眉头皱紧，他看着郭维霖笑得很欠揍地大步摇过来。

果果友善地打招呼：“维霖，早啊！”

“果果，早！”郭维霖把书包放到方睿哲同桌的位置。

“哎，”方睿哲冷沉地说道，“你走错班了，校门口的公示栏里，你不在1班！”

“公示错了！”郭维霖一弯腰，在方睿哲的耳边小声说道，“我家有亲戚是学校领导，你懂的！嘿嘿！”

很好！方睿哲眸光暗了暗，您坐着，虐不死你算我输！

第一天上学，一年级的学生们先互相认识，再熟悉课程和活动。

最后一节课，班主任魏老师站在讲台上，说道：“这节班会课，我们来选一下班干部，方便配合老师的管理。”

59

班主任魏老师二十五六岁的年纪，长相清秀，脾气好，是位说话随和的女老师。

魏老师详细介绍了班干部的职位和职责。

同学们腰杆子挺得直直地，新奇地望着魏老师，跃跃欲试，也有些忐忑。

魏老师微笑着说道：“同学们刚刚入学，可能不是对每一位同学都了解。不过大家主要来自附近的几个幼儿园，对同幼儿园的同学清楚一些。

“所以班干部的候选名单，我们采用互相推荐和自己推荐的方式。

“也就是你觉得哪一位同学适合做班干部，可以推荐他。如果自己愿意做老师的助手，为同学们服务的话，也可以报名。

“最后由全体同学举手表决，得到同学们支持排在前面的七位同学当选为班干部。

“因为班长的职位最重要，所以得到最多支持的同学就是班长。其他的职位，由老师分配。

“对选班干部，同学们都清楚了吗？”

“清——楚——了——”同学们清亮地回答。

魏老师抿笑说道：“那就开始吧，推荐别人或者推荐自己，举手说。”

“我！”一只小手在魏老师话音刚落的时候马上举起来，立即，人也站起来了。

是一个比较高，也挺壮实的男孩子，迫不及待地说道：“我要当班长！我爸爸是教育局局长，所以我最会当官！我当班长，每一个同学都要听我的话！”

就连前排的同学们都扭头往回望，大家看向说话的赖彰勋，教室里，安静得怪异。

有几个之前认识赖彰勋的同学，小嘴巴瘪了瘪，其他同学对他的感觉也不是太好。

小孩子单纯，一天的时间，已经足够他们对赖彰勋的傲慢自得和高高在上产生抵触。

“好，”魏老师说道，“我先把彰勋的名字写上。”

同学们以为魏老师听了赖彰勋的话，决定他就是班长了。

马上就有同学一边举手，一边站起来喊道：“我选方睿哲做班长！”

“好。”魏老师再转身，写上方睿哲的名字。

“我也选方睿哲！”

“我要方睿哲做班长！”

……

立即，好几个同学都站起来了。

魏老师连忙说道：“同学们先坐下，现在是提名，老师已经写了名字的不用再报名了，待会再举手表决哦。”

选举继续，可是教室里，氛围紧张起来，赖彰勋对当班长势在必得的样子，让同学们的心悬着，他们不太想听他的话。

要是赖彰勋当了班长的话，以后在学校里，似乎不太愉快了！

方睿哲当班长的呼声极高，令坐在一组最后一排的赖彰勋，看向坐在三组最后一排的方睿哲。

方睿哲微微偏头，对上了赖彰勋挑衅和凶狠的目光，他很沉着，即便班长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不是代表权力，而是称谓本身。

他希望借此果果改口叫他睿哲班长，而不再叫他睿哲弟弟。

方睿哲并不愿输给赖彰勋，他优于同龄人的沉着气场，令赖彰勋不服地恼了。

“还有没有想要提名的同学？”讲台上，魏老师询问，目光掠过全班，再说道，“那就提名黑板上的这十七位同学了，我们进入举手表决的环节吧。”

60

同学们坐得端端正正，小眼睛都紧盯着魏老师。

这是他们上小学之后，第一次由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

魏老师再说道：“首先是赖彰勋同学，愿意选他做班干部的举手。”

同学们都忐忑地看看周围，最后，稀稀拉拉地总共有五个人举手，连同赖彰勋自己。

赖彰勋不服气，为什么他的爸爸每天都有好多人围着，却没有几个同学选他做班长？

不过，方睿哲不一定就赢过他！赖彰勋只想着赢过方睿哲了。

赖彰勋气呼呼地盯向方睿哲。

方睿哲依然是镇定的样子，可是心里没底了，会不会也没几个同学选他？

魏老师在赖彰勋的名字后面写了个5，转身再说道：“选方睿哲同学做班干部的，举手。”

唰唰唰地，好多同学举手，魏老师按着总人数减去没举手的同学，在方睿哲的名字后面写上30。

选方睿哲和赖彰勋的同学加起来，正好是全班总人数。意味着选了赖彰勋的都没选方睿哲，选了方睿哲的都没选赖彰勋。

后面，接着对一个一个候选人举手表决。

最后的结果是，方睿哲30票第一名，果果叶楹颖28票第二名。

而赖彰勋5票最后一名，他连班干部都没选上，更别说班长了。

赖彰勋很不高兴！很不高兴！

可是，魏老师宣布了：“方睿哲同学票选最多，担任班长。”

魏老师在方睿哲30后面写上“班长”二字。

赖彰勋看向方睿哲，小孩子按捺不住心性，眼神恼恨。

方睿哲继续镇定，并不理会赖彰勋对他的情绪。

同学们热烈鼓掌，方睿哲虽然看起来严肃，可是他的言谈举止，令同学们敬畏他，也信服他。

在同学们的掌声中，果果回头，微笑着小声说道：“睿哲弟弟，你是班长哦，以后就是睿哲班长啦！”

等的就是这个称呼了！清冷的男生，嘴角有一抹浅浅的笑意。

魏老师按着票选和对学生的了解，在果果叶楹颖28后面写上“学习委员”。

班干部的职位逐一写下去，准备写最后一个“劳动委员”时，教室门口突然出现一道身影，响起“咳”的一声。

魏老师看过去，招呼一声：“训导主任。”

训导主任四十来岁，穿着一身黑色的职业套裙，此时一脸肃穆，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盯着黑板看了一会，再扫一眼全班的同学，脸上更黑了。

训导主任走上讲台，魏老师把位置让了让。

教室里，一双双带着茫然和警觉的眼睛，看向训导主任。

训导主任发话了，声音略沉：“你们这些小孩子，才上学第一天，懂什么选举班干部，啊？这不是拿班级管理开玩笑吗？

“以后班里乱糟糟的，不仅影响到你们自己的班级，还影响到学校的声誉！这是个很严肃的问题，你们知不知道？”

训导主任的严厉，令教室里寂静无声，甚至有些学生神情变得紧张。

训导主任冷冷地扫过一眼魏老师，语气依旧冷硬：“魏老师，你太年轻了，对班级管理毫无经验！一年级的学生，搞什么民主选举？他们懂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