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由做特训(2 / 2)
两个人要在同一个房间里作息,是在当初真由来到二之宫家的时候,就已经决定的规矩。尽管峻护心里并没有接受,事到如今也不值得他特地搬出来评理。
可是换成要年轻男女躺在同一张床上,事情就大有不同了
再怎么说,这都有问题吧——当然峻护是这么想。不过先不论姊姊与美树彦的说词,一如之前地受到真由拚命的恳求之后,他也非常不方便回绝对方。
可是峻护还是觉得这样太过火了。这不等于在鼓励他们跨越最后的一线吗?不,几乎已经跨过去了嘛。
——尽管峻护至今仍没完没了地思索着这些事情,也都为时已晚,毕竟他都与对方躺到床上了。
不过换个角度看,这代表他现在还有没完没了地思索的余裕。
峻护与真由房里的寝具,是一张特大号的双人床。
目前他们正背对背躺在剩余面积十分充足的床上,宛如磁铁的S极与N极一般地各自为营。距离事态风云色变应该还很远。
而且凉子与美树彦并不在场。可以想见的,他们应该是在回避——倒不如说,这八成是刻意之下的体贴。总而言之,现在那两个人并没有在监视。也就是说,从峻护的立场来看,就算是陷入紧急状况,他要中途逃亡也比之前容易。以现在的他而言,会有余裕也是当然。
然而二之宫峻护还是有思虑不足的部分。再过不久他就会知道,待在梦魔的半径一公尺以内是怎么回事。
「——呃,二之宫。」
峻护听见床的另一侧传来仿佛下定决心的声音。
「我想再靠过去一点,可以吗?」
「咦?为……为什么?」
「嗯,因为这是为了要克服恐惧症……我是说真的喔,没骗你。」
「啊,是喔。嗯,也对啦,没错。那你靠过来吧。」
峻护几乎是在无意识之下说出口的。
隔了一段空档,随后……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真由照刚才的宣言,靠了过来。
她比峻护想像的还靠得更近。
隐约飘来的洗发精清香挑逗着峻护鼻尖。虽然只有一点点,微微混在其中的是足以强烈冲击到脑髓的,女孩子那甜美的气味——
来了,像是将整桶肾上腺素打翻一样的怒涛。峻护的脉搏急速上升,热流一口气窜往全身,思绪也像在刹那间笼罩上一层云雾失去了轮廓。
「——呃,二之宫。」
声音再度传来,距离近在眉睫。
「那个,我可以碰你吗?呃,因为这是为了克服恐惧症。我觉得如果……这样做会比较有效。」
「咦?可是……嗯,对喔,说的也是……也对啦。」
峻护依然还是在半无意识的情况下答应了对方。他到现在还没发觉,自己已经身陷于真由的蛊惑领域。
没错,能够在对方产生自觉前把人抓进手掌心,这就是她们身为夜之一族的可怕之处。
真由的手悄悄地放上了峻护的背,带着一股能让人感受到特别心意的温暖,以及轻柔。
随后,比掌温还要上面一点的位置——传来的是额头的感触。
细微而又温热的气息,正挑逗着峻护的背,让他激昂的情绪益发亢奋。
这样的发展是不是不太妙——峻护的思考总算有了警觉,不过也实在太晚了。
如他所料,下一个要求又再出现。
「请问,我可以紧紧地……抱住你吗?」
「紧紧……紧紧地?」
峻护不禁发出讶异的声音。
「还是说——不行呢?」
「这……这也是为了克服恐惧症?」
「是的,没有错。这是为了克服恐惧症。」
对方已经讲得这么明白了。
峻护陷入沉默。
他开始感到混乱。
要怎么办?该如何回答才好?
…………
…………
…………
还是说,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不行!)
峻护连忙将潜入心中空隙的邪念赶到外头。
(不行不行不行!N0!不可以!N0!)
但是那股邪念又学不乖地飘回原位,更对他巧言相劝。
——到嘴的肥肉就该吃下去嘛,不是吗?喂,你光是让她帮忙洗个背,就舒服得像是到了另一个世界。要是更进一步还能梦见什么样的美梦,你不会想像不到吧?硬忍的话会内伤的喔!
——开什么玩笑。对她伸出狼爪会有什么后果,你知道吗?会变成木乃伊耶!欲仙欲死跑去另一个世界之后,就再也回不来了啦!
——通往天国的单程车票,很好不是吗?赶快把票拿到手,舒坦一下吧。你又不讨厌她,对不对?
——就……就算这样我还是不要!绝对不要!我绝——对不会接受这种诱惑!
——你这家伙真顽固耶。那我问你好了。
你在意的,到底是什么问题……?
「……不可以吗?」
「——我……我问你喔,为什么要勉强到这种程度呢?我觉得……现在的状况还满——不对,非常、相当不对劲就是了。」
苦无对策的峻护原本只是想拖延时间。
这次换真由沉默了下来。
时间并不短。
而后她用几乎听不见的音量回答了对方:
「——我不想……离开这里。」
既沉又深地,这段短短的自白开始在峻护的胸口中剧烈回荡。
「我想待在……这个家……」
真由的话里带着哽咽
那是她真挚、确实、热切——而且一心一意吐露出的心声。
峻护噤声不语。
不管峻护的个性有多木讷,他也知道在这种时候,自己不应该讲出「你不必把姊跟美树彦的话当真啦」这种蠢话。而且他好歹也是个男人,靠胡扯瞎闹将问题敷衍过去,对峻护来说绝不是磊落的做法。
峻护心里仍然一片混乱。但是在纠缠打结的心绪中,还保有一个贯穿一切的中心意念。那个意念让峻护张开了自己笨拙的嘴巴:
「……月村,其实我啊,脑袋并不算灵光,口才也不好,更不像姊姊他们一样什么事都会。而且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女孩子,我也很清楚自己有这些弱点。以前我并没有跟女性交往过,所以我真的不知道男与女之间,到底该怎么相处。」
我果然没办法好好表达出自己的想法。即使心里明白,峻护还是继续开口:
「但我觉得现代的年轻人好像把男女关系看的太随便了。说是这么说,我也不认为男女生之间在年轻时产生深入的关系,就一定是坏事。我反而觉得自己应该多和女孩子接触才对,心里是这么想,但我却到现在都还没有跟女性交往过,这纯粹是因为我胆量不够,或者太内向而已。」
峻护的话明显牛头不对马嘴,而且内容本身让人听了相当害臊。
即使如此,峻护仍继续开口:
「简单来说我的想法是,节操应该才是最重要的吧?不然你想看看嘛,如果男孩子都顺从本能和欲望,一下子就和女性发生关系的话,难道你不会觉得不甘心吗?我并没有全数否认这种现象的意思,不过我还是会对那样的自己感到不甘心。」
持续讲下去是值得的,峻护心想。
自己最在意的问题究竟是什么?随着开口的过程,他隐隐约约地理清了。
只要对真由伸出狼爪就会当场毙命——这并不是问题。
身为梦魔,真由的诱惑简直就像无法抵抗的一种暴力——究明本质后,其实这也算不上什么了不起的问题。
峻护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一点,那就是没经过恋爱的阶段便发生关系。
峻护无论如何都无法忍受这种事。
他希望循序渐进,一个阶段一个阶段地来构筑彼此之间的关系。
不是这样建立出的关系,终究和沙上的楼阁没有两样,峻护觉得那迟早会崩溃坍塌。如果两个人最后变得形同陌路——那未免也太悲哀了。
没错,正是如此。
他想的就是这么一回事。
「月村,所以我——」
到了这时候,峻护总算才察觉到状况不寻常了。
「月村?」
代替回答传进他耳里的,是平静安稳的——打呼声
(……我都忘记了。)
回想起真由的体质,峻护一口气泄尽了气力。
对啊,她还有这样的毛病。
真由在补充精气——生命能源方面是有困难的,只要她遇到精气剧烈消耗的状况,例如处身于极度的紧张之下时,很快就会像这样熟睡。
对真由来说,要对峻护表现出方才那样的态度,究竟得花费她多少的勇气呢?
更何况,早上她曾经被男生包围而昏倒,把精气耗尽过一次。会有这样的结果自然是可想而知的。
峻护露出难以言喻的苦笑。
这样似乎也好,却又好像有点遗憾。
一度冷静下来之后,峻护能肯定的是——
这种难为情的话,他大概不会再说第二次。就只有如此。
不过,还是这样比较好。
因为如此一来,两个人的关系就可以慢慢花时间建立了。
「……晚安,月村。」
总之今晚先让她好好睡一觉吧。这么想着,峻护也闭上了眼睛。
——不过,峻护沉浸在平稳心情的时光相当短暂。
可以确定的是真由已经睡着了,但她的手臂仍悄悄地绕到了峻护身上。
「咦?月……月村?」
代替对峻护的回答,真由的手臂有力而温柔地抱住了他。
柔软的感觉满满地贴在峻护背上。
他的血压一口气向上攀升。
同时不幸的是,峻护到今天才知道真由的睡相有多差。而她的睡相之差,也完全发挥了睡魔的本色。
真由在全无意识之下使出的技巧,比任何有力的手臂更能紧抓住峻护,绝不会允许他逃走。想到要让真由好好睡,峻护也不忍心把人叫醒——会有这种宽容的想法,同样是他的缺点。就在峻护任对方随心所欲的过程中,状况在眨眼间进入警戒区域,此时此刻,事态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了。
至于真由使出的技巧有多高超——在此我们能记载的,只有峻护溃不成声的惨叫整晚都没停过这项事实。当晚的全貌,还请读者们藉此做想像。
漫漫长夜,才正要开始。
*
「怎……怎么了吗?二之宫,你的脸……!」
经过一晚。
这就是真由和张罗早餐的峻护面对面时,讲出的第一句话。
这也难怪,看到峻护活生生变成木乃伊的惨状,任何人都会惊讶万分。
「嗯,我没事。真的没事。」
峻护语带含糊。面对当事人,他不方便讲明原因出在谁身上。
「不讲这个了,你昨晚有睡好吗?」
「啊,有的,我睡得不错——」
「状况怎样?讲好的一天已经过了喔。」
真由的表情立刻僵硬起来。
「恐惧症的症状好了吗?有没有痊愈的感觉?」
「这个——如果不实际试看看的话——」
「说的也对,哎,反正马上就知道了。我很期待喔。」
峻护一讲完,真由便阴沉地低了头。
哎,坏心眼使到这种程度就差不多了吧。峻护自己也很明白,这不是只靠特训一天就能解决的问题。
而且,他心里早已拿定了主意。
咳,峻护咳了一声。
「——月村,我觉得……」
「哎呀,早安啊真由,昨天有没有睡好呢?」
「嗨,早安,峻护。看来你昨天似乎没睡好?」
峻护的话还没讲完就遭到搅局。
「……姊,我现在在跟月村谈事情。」
「真由。」
凉子华丽地忽视弟弟的主张,并且重新面向低着头的学生。
「看这个样子,我想结果应该是不问自明罗。」
美树彦跟着接起话题。
「昨晚的来龙去脉我们一点不漏地看到了,真由。我承认你的努力——但是世人要看的是结果,看来我们能选的路就只剩一条了。」
「……我差点漏听了,等一下。你刚才说『看到了』,是什么意思?」
面对峻护的疑问,两人依旧不予回应,姊姊凉子则继续朝学生开口:
「真由。」
「……是。」
「虽然拿出成果才有用,但你的干劲我确实看见了。只要经过锻炼你会更像样,今后特训还会继续,你最好时时留意。」
「咦?——啊!」
真由的脸犹如拨云见日地开朗起来:
「好的!往后还请多多指教!」
「…………」
另一方面,峻护不只完全成了局外人,就连原本想主导的话题也被抢走,他的表情满是不平。
「嗯?怎么了吗,峻护?你看起来好像相当不满耶。」
「……没有啊。」
「真由暂时还得留在这个家让你照顾,你没意见吧,峻护?」
意见的话——并没有——」
「哎,我想也是。昨天晚上讲了这么多,哪有人现在还说不要的嘛,对不对?」
凉子一边好笑,一边把手绕到弟弟的肩膀,然后从怀里拿出了某样东西。
峻护的眼睛愕然睁开。姊姊手上拿着掌上型录放影机,而机器正播放的画面则是——
『……月村,其实我啊,脑袋并不算灵光,口才也不好,更不像姊姊他们一样什么事都会——」
「停!等一下!这是什么!?为什么你会有这种东西……!」
凉子巧妙地略过弟弟的抗议,径自说道:
「好啦,接下来要开始忙罗。首先得想出新的特训项目才行,美树彦你有什么点子?」
「我想想,首先可以确定的是以往的特训实在太轻松了。如果不把内容定得更难,铁定收不到效果。」
「只有吻戏刺激果然太弱,看来有必要认真来评估一下导入床戏的时机呢。」
「还有一起洗澡的时候,穿泳装的效果终究不高。往后就以洗澡时最原始的姿态——全裸为原则吧。就方针来说,浴巾也同样禁止。」
「停!等一下!你们不能把当事人撇在一边,自顾自地乱规定——」
「真由,事情你了解了吧?既然你都说要继续特训了,这种程度的考验,你当然有决心克服吧?」
「……是的!」
「月村!你怎么随口就答——」
「顺带一提,真由,昨天晚上有些你不知道的事,都记录在这里喔。你要不要看看?」
「停!那个真的不能播!拜托你听我讲几句好不好!基本上我是因为——」
*
如此这般地,二之宫峻护又再被迫参加特训——或者该说,号称目的是让月村真由克服男性恐惧症的酷刑。
峻护一方面希望继续与真由同居,然而这对他来说,同时也是与死亡比邻而居的欲望地狱——
未来的日子,他可怜的惨叫声似乎还会在二之宫家回荡一阵子。
节哀唷,二之宫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