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装客户端,阅读更方便!

想不通(1 / 2)





  几日之后, 吴秀才热热闹闹地娶了新娘进门。

  而有关刘家的流言, 更是在整个邻南县传得沸沸扬扬了,刘度夫妇瞬间成了邻南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名人呢。只是这种出名感觉相当不好。就连刘太太的娘家侯氏一族也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的笑柄, 甚至有些人为此还挖出了侯氏多年下来的一些乱七八糟之事。

  侯氏在本地也算小有名望, 人丁虽然不算兴旺,传到现在只剩下了两房人口,但其盘根错节的姻亲却不少。这样一来,不止侯氏没脸,就连这些与他们有亲戚关系的人家也跟着没了脸。这些人自然对侯家极为不满,有好几家原本与侯家走动频繁的人家,干脆就直接不与侯家来往了,等同于与侯家断了亲。

  侯家本身就人丁不兴旺,如此一来, 各方面自然受到了不少影响。侯氏的一嫡亲一堂亲两位嫂子更是对侯氏恨得不行,只巴不得她立马就死了干净,哪里还会象平时一样,在后面不动声色地给她料理乱摊子。

  总之, 刘度两夫妻很快发现大事不好了。不是他们关在家里这事就能慢慢消退的。刘太太回了一趟娘家,可是她嫂子们却根本就不愿意让她娘见她, 还让她好自为之,不要再拖累了侯氏的名声。

  显然刘太太的娘家对他们现今的处境非但没有同情,反倒还怪他们连累了自己, 见都不想见他们, 就更别提帮他们了。至于其他的亲戚朋友, 就更别提了,人人唯恐他们上门,都对他们避之不急呢。

  刘太太夹着尾巴仓惶回到家里,短短几天刘度也象一下子老了十岁一样,他满脸期待地问:“怎么样?”

  刘太太看着他这个样子,漠然地摇了摇头,一句话也懒得说,就去睡了。她实在是太累了,今天回了一趟娘家,比干了一天苦力还累呢。她受尽了白眼,也听够了冷言冷语。连自己的嫡亲亲人都这样对她,她都不用想外人会始何对她。

  刘度胡子拉渣,满面颓然地坐下,拿起手边的酒壶就猛喝起酒来。

  只有酒才能让他安睡,让他暂且忘记这些烦心事。

  刘家的下人仆妇们虽然当着主人的面不敢说什么,私底下却也议论纷纷,甚至连看主人的眼光都暗含着鄙视和害怕。对自己的亲人都冷酷无情的人,哪个又不怕呢。

  刘度想要辩解,却无从说起,他是真的没有杀刘老太太,但刘老太太却因他而亡。他是没管刘大姑娘的孩子,那也是因为信上只说刘大姑娘早就难产而亡了,根本就没有提过她还有孩子,甚至那信让人看上去,就是罗家与刘家断绝来往的意思。再加上当时,刘老太太突然过世,他一面要操持丧礼,一面又心里惶惶一时也没顾及到这件事。

  后来,等他想起这件事时,他更是连这封信都找不到了。他也只以为自己事多,搞丢了信,根本就没有多想。反正罗家意思是与刘家断绝关系,嫡姐又死了,他也就本着多一件事不如少一件事的想法,没有去追究这件事。

  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嫡姐虽然死了,却留下了两个孩子。而现在让他去找这两个孩子,他也找不到,就算找到了,他也帮不上什么忙。一个多年不见的舅舅,拿什么去管罗家的事情哟。甚至罗家还可以说,他们多年前就通知过刘家了,是刘家自己放弃了这门亲戚呢。

  刘度昏昏沉沉想着这些事情,很快就烂醉如泥了。

  刘太太一觉醒来,天色已黑了,仆妇来说:“太太,到用膳的时候了。”

  “那就摆饭吧。”刘太太勉强收拾好情绪,说。她就是不吃,孩子们也要吃的啊。这几日,家里气氛如此诡异,两个孩子也安份得紧,一个也没有闹事。

  刘玉珍自打上次被刘度把了一巴掌后,刘度对她就很不待见了,刘太太也觉得女儿这娇纵的性子是该改改了,干脆就顺了刘度的意,好好管教着女儿。她每天给女儿订了不少规矩,把她关在房里,严加看管着。一开始刘玉珍还想要闹,可是刘度不理她了,刘太太也对她越来越没耐心了。她根本就没闹不起来。

  刘玉珍受到的处罚越多,就渐渐明白了,自己的地位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如果她不乖乖听话,日子将会更难过,所以她表面上开始按照刘太太的要求去做了。可还等不到她想出什么好法子来改变自己的处境时,刘家的事情就闹得满城皆知了。

  原本刘玉珍是不应当会听到这些传闻的,可是照顾她的仆妇们也忍不住在一起私下议论,就让她听到了。这可把她吓了一大跳,她敏锐地察觉到刘家要倒霉了。刘家倒霉,她当然会跟着倒霉,所以她越发乖巧了,还主动开始照顾弟弟。

  所以吃饭时,刘玉珍就带着刘玉琪,一副姐姐很是疼爱弟弟的模样过来了。刘太太看着女儿终于懂事了,心里勉强有点安慰,刚想说几句,仆妇就来说:“老爷喝醉了。”

  刘度其实并不太好酒,最近却酒不离手,天天喝得醉熏熏的,令刘太太很烦,再加上儿子又在闹:“我饿了,我要吃肉丸子。”

  说来柳玉琴和刘度在取名字上还真的很同频呢,柳玉琴给自己取了个化名叫刘玉琪,而刘度的儿子还真的就叫刘玉琪。

  刘太太当场就板起了脸,说:“不管他了,我们娘几个自己吃。”说着就给儿子装了两颗肉丸子,又给女儿也装了一颗,娘三个开始吃饭了。

  过了一会儿,刘度总算跌跌撞撞地过来了,他今儿一天还没正经吃过,当然会饿,闻着饭菜香就坐下来。可是面前的几碗硬菜已经全部半空了,就剩下些配菜及一盘清炒大白菜。

  刘太太母子三人,也不知道是真饿坏了,还是心里有气故意根本就没想过给他留菜,这在以前是完全不可能出现的。

  刘度看着满桌子的残汤剩菜,心里憋了一口怒气,偏巧小儿子还一口吐出嘴里的鸡腿,说:“我吃不下了。”而在他面前,他吃剩下的,又或者浪费的肉啊鸡啊鱼啊,堆了大半盘子呢。

  刘度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了,他看着儿子厌恶地喝道:“叫你浪费粮食。”

  他边喝骂还劈手打了儿子一巴掌,还好他打的是儿子的屁股,没象上次打刘玉珍一样,打的是脸。虽然他打得用力,刘玉琪嚎啕大哭起来,但刘玉琪却也没有受伤。刘玉珍看着他打弟弟,连忙低下了头,掩饰住了眼里遮不住的笑意。

  刘玉琪在家里的地位一向很高,别看以前刘玉珍的爹娘表面上多疼爱她,但实际上作为唯一的儿子,刘玉琪享受到的一切都比姐姐的规格高。特别是刘太太,自从生了儿子,就一副有子万事足的样子,天天把儿子心肝宝贝肉的叫着,就是去外祖母家,也是刘玉琪得到的疼爱与关注更多。

  有个什么事,大家还都会说刘玉珍,“你是姐姐,你要照顾弟弟。你是姐姐,你就该让着弟弟……”总之有什么事,错全是她。

  弄得刘玉珍看到刘玉琪就烦透了。但是以前刘度娇惯着她,她冲刘玉琪甩脸色,也没有人说什么。当然了,她也没有真正对刘玉琪动过手,最多使使坏心眼儿,捉弄捉弄他,这点分寸她还是有的。但刘玉琪小,还只以为姐姐是和他玩呢。如此,别人倒是没看出来刘玉珍打心里就不喜欢这个弟弟。

  可是,刘太太在刘度打了儿子时,下意识地就伏下身去抱儿子,正好看到了女儿脸上的笑容。那笑容不知道多刺眼,狠狠地刺痛了她的心。她突然发现女儿真是从根子上就坏了,这种时候还只顾着幸灾乐祸,完全没有一点儿良心。

  再看到刘度还一副怒气冲天的样子,刘太太的心突然就凉了下来。心凉下来,她下意识地就抱紧了儿子。她用力地抱紧了儿子,好象儿子就是她唯一的支持力了。刘玉琪本来就在哭,又被他娘这样死命一抱,就越发哭得厉害了。整个屋里只听得到刘玉琪歇斯底里的嚎哭声,吵得恨不得把屋顶都要掀翻了。

  刘度的怒火瞬间上升到另一个顶点,他猛地站起来怒吼道:“滚,滚出去。”他连喝带骂的还连踢了刘太太几脚,刘太太抱着儿子,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母子两个滚成了一团。

  他这个样子,吓得刘玉珍也抖了一下,突然站起来就往外跑,生怕刘度打到她头上来。她跑得急,连地上的亲娘也没避开,直接连踩了两脚。刘太太被刘度踢了一脚,又被女儿踩了两脚,差点儿疼得晕了过去。

  刘玉琪更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都快要闭过气去了。

  刘度哪里还有心思吃饭,干脆一把掀翻了桌子,噼里啪啦一阵巨响,地上留了一地的破盘子烂碗和一地的汤汁饭菜,仆妇都吓得大气也不敢出,更没有人敢过来劝劝主人们。

  刘度气吼吼地看着这一地的狼藉,又颓然坐下,摸到酒壶又猛喝了两口酒,才迈着跌跌撞撞的脚步往书房里去了。

  仆妇这才敢进来,把刘太太扶了起来。刘太太满身狼藉,头上还有汤汁和菜叶,衣服上更是一团糟,刘玉柏也不比她好到哪里去,母子两个被仆妇弄回房,好生洗涮了一翻,刘玉琪又因哭累了,总算睡着了。刘太太这才安静下来,人也总算回过神来。

  “这日子还怎么过?”她幽幽地问道。

  身边的贴身仆妇连忙小心地劝道:“太太,越是这种时候,您越是要沉得住气啊。”

  刘太太却呵呵苦笑几声,说:“沉不沉得住气,又还有什么用处?”

  “太太,老爷现在这个样子了,您还有两个儿女呢。”仆妇又说。

  刘太太沉默片刻,才点点头说:“你说的对。我还有两个儿女呢。”说完她象是想通了什么似的,看着儿子那胖呼呼的脸蛋,又沉默下来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仆妇悄然退下去了,夜渐渐深了,家里的灯火一盏一盏地熄灭了,大家都去安歇了。

  整个刘宅只剩下,刘太太面前的一盏小灯。过了很久,刘太太终于下定决心,找出一只光洁如玉的小笛子,幽幽咽咽地吹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