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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与朝堂(2 / 2)


  崇道堂与传统的书院又有所不同,它不是凭借一个老师的名气,而是汇集了名师,大家聚拢了来之后又发现这是一个拓展人脉的好地方,渐渐抱团——这又有点像国子监,老师的质量当然重要,但是,已经不是靠老师撑起来而是靠学生。崇道堂的学生成份比国子监还要高,郑靖业又首倡了考试做官之法,他们的发展也未必比国子监生差多少。

  照常理来说,李俊的离去,对崇道堂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崇道堂的属性就是土鳖。然而现在郑琰却不那么想了,她希望李俊能够留下来。

  郑靖业作为郑琰她爹,比李俊抢先一步见到女儿实在是太正常了:“他要不喜欢就让他走,无论是一国还是一家,可以有异议,但绝不能内乱。长此以往,人心涣散,你这学堂也开不下去了。道不同,不相为谋。”

  郑琰道:“世家有底蕴。”

  郑靖业道:“他们不行。自恃过高,不肯正眼瞧人,水都淹到鼻子底下了,他还要慢条斯理踱四方步。”

  郑琰道:“就像我先生?”

  郑靖业瞪了郑琰一眼,郑琰摸摸鼻子:“我看到了先生,看到了李相公,又看如今之皇后,蒋家蒋卓,乃至傅氏傅宗铨,都各有所长,并非全然是无能这辈。与之为敌,殊为可惜。这些人并非泥古不化之人,可惜。”

  当你从更高一点的角度来看,你就不想内耗——于国无益。郑靖业却用他那弯了八百道的神经得出了一个结论:“你是说,分而制之?拉一个打一个,确实是好主意,林季兴也是世家子,人还是很不错的。”

  “!”爹,给跪!我真是只想到有些世家出身的人不是那么拘泥,可以交往的。可是,好像也真是这么个意思啊!

  郑靖业皮笑肉不笑地道:“只怕李俊是被制的那一个。”

  郑琰默不作声,郑靖业也不强求,换了个话题:“你这个学堂,办得倒是不错,只是尚有需要改进之处。”

  “!”必须说明一下,她虽然参与了许多朝政,然而在执行力方面,由于缺乏实践——是弱了一点。

  郑靖业对崇道堂的学制进行了改革,把郑琰某些过于异想天开的地方给剔除掉,对学校的人力资源进行了管理。郑靖业让郑琰多划百亩田,出息用来维持学校,免得以后经费不足。

  又对郑琰的“科研”进行了整合,他倒是赞同对提高农业亩产量的研究:“一亩田多收两成,八分地就可养活一家人,若有良种,又可少用丁力。空出人来,做什么不好?可以读书,可以做官,可以做些旁的事情。到时候,朝上都是寒士,李俊之流该哭鼻子了。”

  爹!给跪!解放生产力你是怎么想到的?

  本着看李师弟哭鼻子的美好愿望,郑靖业对科研也进行了调整,用他的话说就是:“有些事情是要看天份的。李呆子也就只会写写字、弹弹琴,李神仙倒懂庶务,平江王领兵上的天份少有人能及。你把李呆子留在学堂吧,我要看着他哭,怪有意思的。不用担心他孙子,你去与李神仙说,自有李神仙收拾他。”

  果然,听了李俊要把孙子带回家,李神仙想敲他的脑袋:“当初家里人说,士庶不相交通,你非要领着阿捷去,如今又要带回来?!”李神策的咆哮声传得很远很远。

  听说郑靖业去当老师,原本犹豫的人都扎堆儿地想把孩子送进去好吗?郑靖业几十年的宰相,能学他一半本事,就够孩子横着走的了好吗?你知道有多少人后悔当初没把孩子送过去吗?李俊与郑靖业有旧怨,大家都知道。但是,李捷是个好孩子,不可以耽误啊!

  李神策的下限再次发挥了作用,主要是他觉得郑靖业人还算有本事,哈皮地嘲讽着李俊:“当初你被他赶出朝廷,就是你做得不好。现在他到了学堂,你就退出去,你这是怕了啊还是怕了啊?”

  “你少激我!”

  “我懒得激你,你出门问一问,十个里面有九个得跟我说的一样,另一个是看你年老,不忍心,故尔安慰!”

  李俊与李神策磨了半天牙,最后气鼓鼓地道:“我才不怕他!”他又回去了。

  李神策松了一口气,当了宰相才知道,朝中世家势力渐弱,这是力量的对比,是后代的不思进取,整个世家集团都透着暮气,而草根们却很有活力。世家必须改变,必须注入活力。

  崇道堂方面,郑琰提出了“兼容并包”的主张,用她的话说就是:“真金不怕火炼,孰是孰非,辩一辩、试一试便知晓了。”邓爷爷说,“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前世饱受政治课摧残的郑小七同学,开始收获果然了。

  郑靖业的功课居然还没拉下!这个,就要感谢朝堂上凡是有什么事儿,必要扯到礼法,想把功课放下都困难。还有就是,有顾师兄在,不敢不学无术。郑靖业善开拓思路,李俊基础扎实,同门师兄弟的辩难给学生们以很多启发。也学会了许多朝堂吵架的技巧。

  李俊越挫越勇,居然就赖在学校里不走了。对于郑靖业接管了学校,他也只当没看见。他没发现,一次一次的辩论中,一些尝试进入崇道堂的世家小孩子在他的囧态之中越来越被郑靖业给洗脑,连他孙子,都……

  傻人有傻福,发现了真相只会气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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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琰却是欣慰于她爹又焕发了活力,老实说,刚退休的时候,郑靖业一副“终于闲下来了”的样子,然而俩月一个,他整个人都有些龙钟了。郑琰请他到学校里串串门儿,原是想给他找些事情做,别那么闲得只想着问自己的棺材寿衣。没想到,专业的就是不一样。

  郑琰也因此闲了下来,校务她都不用多操心了,更有了串门子的时间。庆林大长公主家又时常能见到她的身影了,庆林大长公主正有事要她帮忙:“阿宁、阿宽老大不小,该娶媳妇了。我取中李神策幼女做长媳,再定平江王之长女与阿宽为妇。阿宽不甚急,阿宁的事情该办啦,到时候要帮忙,你可不许推脱。”

  郑琰笑道:“甚好!”已盘算要送什么样的结婚礼物了。又思池宪已经定婚,春华尚无着落,崇道堂里小学生不少,左看右看,笨的固然不愿,聪明的又恐“小时了了”,直把她愁得不行。

  就在郑琰陷入丈母娘模式的时候,韦知勉发动了。

  前面说了,韦知勉不是个蠢蛋,只因郑靖业太逆天,他才几十年没什么大作为。郑靖业一去,朝上就压不住他,他又是首相,又想洗刷“贪恋权位”的污名,自然有所动作。

  韦知勉使人盯了京城许久,又翻了许多旧档,终于让他找到了时机。

  其时九月,宫廷朝廷都从熙山迁回了京城,行李刚刚放好。韦知勉当朝念了他的奏疏概要:“臣惊闻丰昌侯、熙侯等之后鹑衣丐食,惨不忍睹,此实非国家待遇功臣之意。细问缘由,乃知昔年丰昌侯之后降等而袭,又连逢丧事,一降再降,前后三十年前,至为白丁。又有熙侯无嫡子,乃至夺爵,死后无享祭。此外,又有燕国公、亦同此。其状之惨,臣、臣,实不忍闻!请圣人继绝嗣,恤功臣之后。”言罢老泪纵横。

  朝中许多人的心都跟着剧烈跳动了起来。

  先前,魏静渊在老皇帝的大力支持之下,以一片为国为民的热忱,以身家性命为代价,改世袭为降等,又除庶子之继承权,大大打击了世袭贵族的势力,同时为国家节省了许多资源,也为土鳖上进之路搬掉了一些障碍。由此造成了不少人家的衰落,世家固然受到极大冲击,勋贵也付出了一些代价。

  有爵位的人,谁不想一直这么传下去呢?只要不降等,就年年有俸禄拿,儿孙即使不争气,也有国家养到某一代出了争气的人重振声威为止——在这期间,生活还能维持在一定水平之上,还是统治阶级,还能结有力的姻亲,好处大了去了。

  这降等而袭与庶子不得承袭,就是压在有爵人家头上的一座大山,要时刻担心自己死了之后儿子没这品级了,到孙子就混得更惨,曾孙这一辈就彻底成虾米了。要是跟老婆感情不好不想跟她生孩子,或者老婆生不孩子来,又或者有个疼到骨头里的庶子,那这痛苦就更不要提了。

  池脩之耳朵一动,心里也是一热,又冷静了下来:不好!韦知勉说这么多,绝不是白说的,要求情要照顾,也不用大庭广众这样做,反易被嘲讽为造作。果然,韦知勉道:“请圣人许庶子延嗣,许有功之臣,袭爵而不降等。”

  池脩之确定了:【他这是要要反扑,要拉拢人,要市恩,要洗白名声,此事若成,他就是所有有爵之人家的再生父母!谁还会说他恋栈?不能让他得逞。】

  旋即,他又苦笑了起来,他想起来了姐夫吴熙跟他说过的话,吴熙就是担忧自家爵位会降,想尽办法想提一提爵位,上战场拿命来换的念头都动过了。现在如果有一个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你吃是不吃?

  李幼嘉也想到了,心道,恩相亦有爵,恐怕也不会反对吧?就算反对,这些人,魏静渊之鉴不远呐!他也缩了。

  许多勋贵交头接耳,许多人蠢蠢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