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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2 / 2)


  从来都是迟苦嫌他烦,这是头一次陶淮南觉得烦,他一个字都不想听。

  陶淮南哑着嗓子跟迟苦说:“从小就是我贴着你,我说什么你都烦。可能因为我看不见,我什么都怕,你眼睛好,你就啥都不在意。”

  迟苦刚要说话,陶淮南吸了下鼻子,低声说:“开学你要是不回来,我就让哥还给我转回盲校,以后我就住那里头,我自己也能上学。”

  “我一猜你就要哭,”迟苦无奈地说,“说了肯定回来,哭什么哭。”

  陶淮南又背身转了回去,破毯子往头上一蒙,小孩子理不清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总之就是难过。

  迟苦说走还真走了。

  走时候就背个书包带套衣服,揣着手机和充电器,再什么都没拿。陶晓东甚至都不知道,他早上起来去上班了,上午迟苦把陶淮南送店门口自己就走了。

  陶淮南手揣在兜里,没进去,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明天就过年了,现在街上就有零星的小炮声,小孩儿玩的摔炮。陶淮南喜欢放鞭炮,眼睛看不到也喜欢听声凑热闹,过年迟苦总陪他放着玩,攥着陶淮南的手带他去放,点完火就带着他赶紧跑。

  今年还什么都没放呢。

  站了好几分钟,冬天门玻璃上结着厚厚一层霜,店里人没看见门口站个人,也没人出来叫他。

  “又哭了?”

  脚步声走过来,带着无奈地问。

  陶淮南低着头摇了摇,问:“你咋还没走?”

  迟苦说:“你跟让人扔了似的往这儿一杵,我咋走。”

  陶淮南半截脸都塞在羽绒服拉链里,声音隔着衣服闷闷地传出来:“你不本来就是把我扔了么?”

  “我扔个屁。”迟苦按着他后背往前推推,“进去,别在这傻站着。”

  陶淮南没动,帽子上的毛毛被风吹得直晃。

  迟苦把他帽子又往下抻了抻,这样能更挡住点风。陶淮南问他:“你还回不回来了。”

  “我还得说几遍,回。”

  陶淮南点点头,说“好”,却也还是不动。

  迟苦沉默着陪他站了会儿,之后弯下身子从下面看着他的脸。陶淮南鼻子也不知道是冻红的还是怎么红的,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的,一点光都没有。

  小瞎子从小到现在一直很脆弱,他太敏感了。

  迟苦看了他一会儿,之后站直了胳膊一搂。

  “回来。”迟苦一只手在陶淮南后背上拍了拍,隔着帽子和毛边跟陶淮南贴了下脸,在他耳边沉声说,“我是你的狗。”

  第30章

  迟苦真走了。

  在除夕的前一天, 腊月二十九。

  老家太冷了,那一年陶淮南跟着哥哥去给爸妈落土,那里冷得人骨头都疼。迟苦在那么冷的腊月天被他爸扒光了扔在外头, 抢了陶淮南一杯牛奶灌进了嘴里。

  杯子里扑出来的牛奶沾了陶淮南一身, 那身衣服迟苦穿了好多天, 从此鼻息间总是那股若有似无的膻味儿。

  陶淮南是被哥哥带去田毅哥家过的除夕。

  田叔田婶都在,还给了陶淮南红包。

  陶淮南尽管已经尽量让自己配合大家说话,让自己看起来开心,可他知道自己表现得不好。

  他下午在田毅哥的房间躺了会儿, 假装睡着了。其实一直在睁着眼睛安静地躺着。

  他第一次跟迟苦分开,他没法适应, 觉得哪哪儿都不对。平时在熟悉的环境里他跟迟苦也并没有一直贴在一块, 多数时间他们都是各待各的,可是迟苦彻底不在这儿了,陶淮南却觉得在一个空间里坐没处坐, 站没处站。

  手机一直在兜里揣着,陶淮南把铃声和震动全开了,可一直也没响过。

  傍晚那顿饭之前,田毅哥走进房间来,拍了拍门。

  陶淮南坐起来, 清清嗓子笑着说:“我醒啦。”

  “吃饭了宝贝儿。”田毅哥喊他,“你田婶儿给你用牛奶蒸的小点心, 来尝尝。”

  “来了,”陶淮南从床上爬下来, 站在床边摸着叠他刚才盖的毯子, “就来。”

  田毅回头跟陶晓东无声地对了个视线,做口型说:“上火了。”

  陶晓东点头, 这也就是出来了,在家的话一个字都不说,封闭了。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好多天,陶淮南嗓子全哑了,后来可能是怕哥担心,开始变得正常了很多,话多了,只是沙哑的声音让人听了怪心疼的。

  迟苦一个电话都没给他打过,陶淮南有一天在跟哥去店里的路上,小声地问:“迟苦会不会挨打?”

  “没有。”陶晓东跟他说,“昨天我给他打电话了。”

  “啊?”陶淮南惊讶地转过头看着他哥,“什么时候?我没听到啊。”

  “干活歇着的时候,你躺着呢。”陶晓东说,“没挨打,他爸也抓不着他。”

  “他跑得快。”陶淮南过会儿又问,“你一打他就接了吗?”

  “接了啊,”陶晓东笑着说,“你要实在想他你就打一个,天天揣着手机就光摸,别扭啥呢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