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装客户端,阅读更方便!

第100节(1 / 2)





  观亭月长长地换了一口气,“之后……”

  “我用了五天五夜的时间,把大家葬入郊外的山林。”

  “开始是一个人,幸而过了半日便有不少村民赶来帮忙。”

  她拖着一身伤病,哀思深重,情绪与躯体皆在崩溃的边缘,硬撑着收拾完战场,没多久人就晕倒了。

  “我当时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多亏住在近处的山民心善,把我带回家去照顾。直到十天后,人才开始转醒,脑子浑浑噩噩的,足足养了一个月的伤。”

  观亭月不经意道,“待我伤势转好了,才听农人讲说,襄阳城已被敌军攻破,上万驻军死得一个不剩。”

  “是你们的兵干的,对吧?”

  她言罢,嘲讽般轻笑,“狗咬狗,真是活该。”

  李邺倒不在意她夹枪带棒的讽刺,“对。”

  “襄阳的确是我们打下来的,不仅如此,当年带兵攻城的主将正巧就是我。”

  他忽然往前倾了倾身,“那么,你想知道这城是如何被我们拿下的吗?”

  隐约感到这番话别有他意,观亭月怀疑地皱眉,探究地打量李邺。

  “实不相瞒,在你们大奕军中布眼线不算什么难事。”他放松了姿态,“观老将军的死遮掩得再好,也不免有风言风语流出。”

  这类小道消息反而在底层的士卒间最先流传。

  他们不起眼,但人多嘴杂,几个来回一转,很快连源头是哪儿都弄不清,更谈何制止。

  当燕山得知观林海的死讯,已经是事发的第七日了。

  彼时他孤身待在司徒诏的军营内,平素受尽白眼和排挤,几乎没什么朋友。因而人们与他提起此事,语气里多是调侃的意味。

  “燕山,你的老东家现在终于没了,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大仇得报啊?”

  “依我看,就该请大伙儿喝顿酒庆祝庆祝——”

  “对对对,请喝酒!请喝酒!”

  他刚从训马场回来,灰头土脸,脏污不堪。闻言怔愣地在原地呆了半晌,神魂出窍似的,久未说话。

  由于他平时也经常不爱搭理人,兵痞们并不发觉有异,只一个劲儿起哄。

  好一会儿,燕山才沉默地从人群中穿过。

  “燕山,走哪儿去啊?”

  “嘿,问你话呢!”

  他被推搡了几下,难得没怎么反抗,神情毫无波澜地凝视别处。

  “这傻东西,高兴傻了吧?”

  “我早说他脑子不好使,否则又怎会被观家赶出来。”

  ……

  任凭周遭怎样喧闹讥笑,他面色始终挂着不似活人的灰败惨淡。

  燕山在懵懵懂懂中回到营房,翘掉了夜里的值守,错过了用饭的号角,一宿愣愣地睁着双目,直到血丝爬满眼瞳。

  大将军,殉国了……

  战死襄阳。

  那她呢?

  她还好吗?她……活着吗?

  如果她也不在了呢。

  如果她不在了……

  一想到这个假设,燕山无端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和迷惘。

  忽然不明白,自己心甘情愿地忍受羞辱,心甘情愿地给人鞍前马后,到底是为了什么。

  观家军的精锐已全数覆灭。

  他永远也回不去了……

  他回不去了。

  燕山用力收拢五指的力道,摊在桌上的一本旧书顷刻被攥成了废纸,少年的手背青筋暴起,在昏暗的营帐中不住发抖。

  翌日,集结操练的胡笳吹响之前,有个清瘦的身影披着浓浓晨雾,于未央的长天下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军营。

  “他找到我时,衣衫破烂,嘴角还挂有淤青,一路上应是吃不了不少苦。”李邺如是道,“那会儿他还是个少年呢,年岁不大,眼睛却极亮,目光坚韧得像那种……长在山里的野狼。”

  观亭月的两弯淡眉从他开口讲这段过往时,便一直若有似无的皱着,视线不自觉落在一旁燕山的脸上。

  他此刻模样很安稳,五官舒展,连吐息也是均匀的。

  观亭月动了动自己被燕山攥在怀里的手,拇指细细地摩挲了一下他睡得暖和的手背。